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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刀开明月环  作者:东方玉 书号:43889  时间:2017/11/16  字数:12738 
上一章   第四章 九里堡少侠受伤    下一章 ( → )
程明山总算证实了一件事,这卖梨膏糖的张老实果然是一位风尘异人。他耽心的却是刘二麻子,厉山二厉既然在他师父面前说出不知刘二麻子的下落,看来似乎不假,但刘二麻子明明是失踪了,不然,他如果是自己走的,师门所传的八卦刀,他决不会遗留在木底下的。

  莫非他到双环镖局去了没有回来?试想以双环镖局总镖头,怎么会下贴子来请一个黄河底卖狗皮膏的人?这中间显然有着问题!

  “自己何不前去双环镖局看看?”

  心念方转,又忖道:“这时候还是不去的好,刘老哥如果落在双环镖局的手中,自己此时找去,岂非打草惊蛇?要去也该等天黑了再去。”

  想到这裹,就潇洒的走了。

  口口口口口口

  二更方过,双环镖局除了大门口一盏白瓷门灯,还亮着之外,整幢屋裹,前后两进,都已熄了灯火。

  只有西花厅前面一片草坪,左首的八角形花圃中间,也有一盏白瓷灯没有熄去。

  那是因为花圃前面,放着两把藤椅和一张茶几,几—上放着两盏盖碗茶,藤椅上坐着两个人正在静静的品茗。

  这两人正是总镖头晏长江,和徽帮龙头曹凤台,他们似在讨论着什么机密事儿,话声说得极轻极轻。

  要在深夜密谈,可见这件事不仅机密,也一定十分重要的了。

  就在此时,突然从右首墙头上飞进一粒细小的石子,落到晏长江脚边。晏长江目光先抬了一下,喉头轻嘿了一声。

  也就在他嘿声方落的时候,从右首墙外,忽然飞起一道人影,俏无声息的越过围墙,一下凌空落到附近一棵大树上,居然轻如飞鸟,连枝叶也不晃动一下。

  晏长江心头暗暗吃惊,忖道:“此人一身轻功,果然高明,若非自己预作布置,有人了望,投石示警,真还不易发现呢!”

  他故作不知,一手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微作吃惊道:“曹老大,你说八卦门和形意门要公开决辟,那是为什么呢?”

  曹凤台道:“还不是为了旧的一段梁子,再加近八卦门又有一个叫杨子清的人,被人袭击,身负重伤,据说他是被形意门的“劈拳”击中肝脏部位,因为是金尅木的缘故,(形意门的劈拳似斧属金)伤势极重,引起八卦门的公愤,才和形意门正式约期比斗…”

  “这就是了。”

  晏长江频频颔首道:“难怪昨晚刘老哥非走不可,说身有急事,连酒都不肯多喝,原来要赶去替师门效力。”

  曹凤台嘿然道:“刘二麻子虽是八卦门的人,也不过是三而已,晏兄好像对他十分重视,那是为了什么?”

  晏长江大笑道:“曹兄这可看走眼了,刘老哥是八卦门耆宿居元仁居老师傅的传人,居老师傅的八卦刀,在八卦门中是首屈一指的,刘老哥在黄河底卖狗皮膏,只是为了生活,黄河底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他可不是三。”

  曹凤台道:“晏兄说的自然不会错的了,这刘二麻子虽然鲁一点,却是个血汉子。”

  晏长江大笑道:“曹兄原来也看出来了,刘老哥重义然诺,不英雄本,是个可的朋友,不然兄弟会请他到敝局来一叙吗?”

  曹凤台道:“可惜昨晚刘二麻子不肯明说,否则晏兄最好是设法留住他,因为这次两派比斗,八卦门非惨败不可!”

  晏长江道:“为什么呢?”

  曹凤台道:“形意门近来来高手辈出,实力之强,远在八卦门之上,如若没有其他门派调解,八卦门非全军尽墨不可!”

  晏长江轻唉一声道:“曹兄,说得极是,只是刘老哥乃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他不肯明说,就是不愿朋友替他耽心,这是替师门出力,兄弟怎好留他,就是留,也留不住的了。”

  那隐身树上的,正是为了查探刘二麻子无故失踪而来的程明山,他听到这裹,已可从二人口中,听出昨晚刘二麻子果然匆匆的走了。

  但有一点,更使程明山心头起了疑虑,因为听晏长江的口气,刘二麻子是使八卦刀的高手,这一点,可以从他下有一柄八卦刀,得到证明,但刘二麻子既是八卦刀的能手,更应该刀不离身,何以他临走之时,连狗皮膏都带走了,八卦刀却弃置下,不带走呢?

  现在晏长江和曹凤台又从刘二麻子谈到江湖上别的事儿去了,程明山觉得在这裹也探听不出什么头绪来,便又悄悄的从树上纵身掠起,横空越过墙头,往外飞出去。

  他隐身的这棵大树,和两人相距足有五丈来远,以程明山的轻功,自然不致让两人发现。

  但因晏长江早已得到有人投石示警,暗暗留上了心。

  因此程明山的悄悄离去,他自然可以发现,口中轻嘿一声道:“此人一身轻功,果然高明得很,若非事前有人报讯,他一来一往,真还不易发现呢!”

  曹凤台道:“晏兄怎么让他走?”

  晏长江笑道:“把他留下,自然还是不如让他走的好了。”

  口口口口口口

  程明山从双环镖局退出之后,心中只是盘算着刘二麻子的去向。只要从他没把八卦刀带走这一点上看,他是绝不会离开徐州,也绝不是他自己走的。

  程明山和他虽非故,却是一见如故,道义论,是以非查究出他的下落来不可。

  徐州城中,除了双环镖局,那只有九里堡…

  想起九里堡,不使他想起那天在刘二麻子摊旁卖艺的两位姑娘林秀娟和林秀宜来!

  她——林秀宜临去时,秋波脉脉含情,似有千言万语…

  如今两位姑娘去了九里堡,刘老哥会不会是被九里堡掳去的呢?

  这本来只是他的联想而已,但他越想越有可能,那天自己向刘二麻子问起九里堡,刘二麻子言词闪铄似乎对九里堡颇为不!一时之间忽然下了决心,今晚就去九里堡看看!

  想到这裹,不觉转身往北奔去。

  城北的九里山,相传是刘邦和项羽战的古战场。九里山不算太高,但山岭连绵,足有十来里长,因此有九里之名。山上林木葱郁,景壮丽,九里堡就座落在九里山的南麓,环山带水,气势雄伟。

  因为九里堡堡主戚槐生蝉连过三届武林盟主,九里堡便成了武林中最响亮的一个地名。

  一条足可容得四辆马车并驰的康庄大道,一直通到九里堡前面一大片广场。

  程明山一路奔行,没有多久,离九里堡还有三里来远,便舍了大路,一路掩蔽行藏,悄悄从左侧一条小径绕了过去。

  走没多久,祗听一阵沙沙之声,传了过来,程明山急忙轻轻一闪,躲到一棵大树之后,凝目看去,祗见五个身穿青色劲装,跨钢刀的汉子一路走过来。不用说,他们准是九里堡巡夜的壮丁了。

  走在前面的一个,像是五人中的领头,虽然穿着同样的青色劲装,但举步就比后面四人轻快得多,一望而知身手极为矫捷!

  程明山看得暗暗点头,忖道:“看来九里堡果然名不虚传,光是四个庄丁的领头,身手就不弱了。”

  那五人一路行来,走在第三个的庄丁开口道:“阿德哥,这条路离咱们堡裹,足有三里来远,那有什么不开眼的人,会摸到这裹来,咱们祗休息一盏茶的工夫,要这么来回走一趟,真是有些冤枉。”

  领头那人道:“这是卢管事关照的,劳总管再三吩咐,再过两天,就是堡主的大寿,各地赶来的人,龙蛇杂处,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要咱们小心巡逻,因为这裹距堡裹还远,所以祗派了两班人,还有盏茶工夫,让咱们休息,派在堡裹值班的,连盏茶工夫的休息都没有呢!”

  随着话声,渐渐走远。

  程明山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九里堡这两天当真刁斗森严,自己要混进去,只怕很不容易呢!”

  巡逻的人既已远去,他也立即从树后闪出,奔行过去,走了不过里许光景,又见到五个青衣劲装汉子,正在自己前面,往前走去。

  原来这条小径上,派有两班人一来一回的走着。

  程明山只得舍了小径,施展轻功,绕到五人前面,急掠而过。

  九里堡越来越近了,远远看去门楼上悬挂着八盏气死风灯,几乎把堡前数十丈方圆的一片广场,都可以照到,任何一条影子,还没走近堡前,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门前,雁翅般站着八个青衣汉子,虽在深夜,他们还是精神,雄纠纠的面前广场而立。

  程明山看得暗暗一呆,心想:“自己幸亏没有从正面去。”

  他悄悄绕向左侧,这裹正好有一片树林,他想到连距离九里堡还有三里的一条小径上,还派了两班人来回巡逻,这片树林,就在堡外左侧,岂会没有暗椿?

  这一想,行动自然更加小心,一路耳目并用,藉着树身掩护,缓缓行去。

  他这一处处留心,果然发现这片树林之中,每隔一、二丈远近,就会发现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壮丁,站立树下,他们除了跨单刀,每人手中还握着一个黑色铁管,那自然是极霸道的暗器无疑!

  程明山仗着绝世轻功,像一缕轻烟似的从他们身边飘遇,最多也不过感到微风吹拂,自然不会被人发觉。

  但程明山看到九里堡戒备如此严密,他纵然艺高胆大,也不有些踌躇起来,堡外防备已是如此严密,堡内自然更不用说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呢?

  哼!九里堡不是龙潭虎,他们祗不过是多派了几个庄丁守夜,难道就把自己吓退了不成?

  当年游师叔(酒仙游一瓢)想起各省进贡的美酒佳酿,引起他老人家的酒兴,还特地不远千里跑到皇宫大内去偷酒喝呢,他老人家不是经常挥着手笑嘻嘻说:“在我老人家眼里,那些皇宫大内一等一的侍卫老爷,直如刍狗耳!”

  自己既然来了,难道还怕这些庄丁不成?

  一念及此,不觉豪气顿生,微一气,身形就悄无声息的朝上直拔而起,一下穿上一棵大树的枝干,再一气,就登上树巅。

  凝目往裹望去,堡内屋宇重重,覆盖甚广,有几重房屋,已经熄了灯火,有些地方,还灯火通明,因为相距甚远,看得不大清楚,但隐约可以辨出凡是灯火通明之处,大部份都是长廊走道。

  尤其这片树林,距围墙足有十丈远近,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草地,围墙裹面,距离屋宇,也约莫五六丈远近,一个人轻功最好,也无法凌空横渡十五、六丈,中间毫不停足。

  程明山虽然对这些往来巡逻的庄丁,并不放在心上;但若要不惊动他们,悄然进入堡去,自思也无法办得到。

  他站在树巅只是思索着自己如何进去,突觉身后有人喝了声:“下去!”

  一道劲风,急袭过来!

  程明山大吃一惊,急忙身形一偏,避开对方掌势,左脚足尖踩到另一枝上,迅快的转过身去。

  那知对方身手极为了得,就在程明山避掌转身之际,口中嘿了一声:“阁下身手到是不弱!”

  呼的又是一掌,面拍来。

  程明山上身一侧,右足飞起,一记“魁星踢斗”朝对方当踢去。

  要知他停身在树巅捆枝之上,和平地截然不同,踢出这右脚来,全身重量就全在左脚脚尖之上,若无极高轻功是不敢踢足的,因为身在高处,一个站立不隐,就会跌堕下去。

  对方那人没料到程明山身在高空,居然敢飞腿踢斗,口中冷笑一声,右手一拾,闪电朝他脚心拍来。

  程明山直到此时,才看清对方的面貌;竟是一个面如紫金的瘦小汉子,尤其他拍来的手掌,同样是一只紫金色的手掌,心头不微微一凛,左脚在树枝上一点,借势腾飞起,像一只大鸟般的朝对方当头扑了过去。

  那紫金脸人料不到他竟敢如此行险,在空中飞扑而至,口中又是一声凝笑,左手紫金般的手掌凌空拍出。

  程明山身在半空,这一掌原是一记虚招,身形一屈,忽然疾快一偏,从他身边掠过,左手却拍他肩头去。

  紫金脸人反应奇快,同样脚尖一点,身形平飞出去。

  两人在半空而过,程明山右脚已踏上了对方刚才落身之处的那枝树枝上。

  那知脚尖堪堪点落,突觉身子往下一沉“喀”的一声,那树枝立被踩断。

  原来是紫金脸人刚才点足飞出之时,暗暗使劲,已把这枝树枝踩断了,程明山再踩上去,自然用不上力,一个人就往下直落。

  程明山等到身子下沉,才知上了人家恶当,急切之间,慌忙提取一口真气,身子下落丈许,又突然往上窜起。

  就在他身形腾空窜起,耳中又听到紫金脸人轻喝一声:“下去!”

  当头一掌,朝下劈落。

  程明山心头怒极,口中大喝一声,身形不避不让,依然直窜而上,右手闪电对紫金脸人劈来的手腕拂出。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正是黄山矮仙的截脉手法——“神仙手”

  那知紫金脸人十分滑溜,右手倏地收转,身形腾空而起,双脚悬空连环踢出,脚尖取,踢向程明山背后“凤凰

  程明山右足踏上树枝,身形一个飞旋,右手原式不变,朝对方腿上拂去。

  两人在树巅兔起鹊落,上了手,自然很快就惊动了树林中的暗桩,但听“嗤”的一声,一道火花,冲天直上,发出“叭”的一声响。

  同时已有七八个壮丁钢刀出鞘,仰首大喊:“捉拿贼人!”

  刹那之间,但听竹哨接连吹起,本来在堡前巡逻的庄丁,也纷纷赶了过来。

  紫金脸人头先人后“飕”的一声凌空平飞出去,回头哼道:“我当你有多少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有本领的,跟我来。”

  踏着树枝,飞掠而去。

  程明山眼看经他这么一闹,今晚已休想进入九里堡去,他少年气盛,岂肯甘休,也立即施展轻功,街尾追去。

  九里堡庄丁虽然传出信号,但仓猝之间,堡中高手尚未追出,两人踏着树巅枝梢,施展轻功,一路飞掠而去,庄丁们只是在树下呐喊,自然转眼之间,就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再说程明山一路衔尾疾追,不过片刻,已经转过一重山脚,前面的紫金脸人忽然一跃而下,飘落地面,回头看去,程明山一道人影,也紧跟着飞身落地。

  紫金脸人看他追来,又展开身法,朝前飞奔。

  两人二刚一后,疾若流星,不过片刻工夫,便已奔出二三十里,黑夜之间,前面黑影幢幢又现出一座耸峙的山峰!

  紫金脸人倏地转遇身来,叱道:“姓程的,你还追我作甚?”

  这回程明山已是渐渐迫近,两人相距,不过七八丈远,忽听那紫金脸人发言责问,竟是娇脆的年轻女子声音,心头不觉一怔,急忙住足,两人面对面已不过二丈光景!

  他出门以来,从未和年轻女子动过手,自然不好再进过去,望着对方心想:“原来你脸上戴了面具!”一面说道:“不知姑娘何故要招惹小生?”

  “谁招惹你了?”紫金脸人姑娘哼了一声,她一路飞奔,跑得有些气脯还在微微起伏,说道:“我救了你一条小命,你还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

  程明山道:“姑娘如何救了小生?”

  紫金脸人姑娘一双大眼睛在黑夜之中,亮得像两点星星,哼道:“你想进九里堡去是不?九里堡这几天到了不少高手,你进去了还出得来?”

  程明山听得不有气,朗笑一声道:“这么说,姑娘武功一定很高了?”

  紫金脸姑娘一扭头道:“我又没跟酒仙、矮仙学上一手,我也没说我武功很高,但我可没败在人家手下呀!”

  程明山道:“难道小生败在你手下了?”

  紫金脸姑娘咭的笑道:“我又没说你败了,你何必自己要说败在我手下呢?”

  程明山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哼道:“咱们素昧平生,就算姑娘胜了在下,又有什么光彩呢?”

  “那自然有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紫金脸姑娘得意一笑,出一排晶莹如玉的贝齿,接着道:“因为有人在我爹面前夸奖你,我听了不服气,所以要找你试试,既然你自己承认败在我手下,那就算了,我要走啦!”

  说完,朝程明山嫣然一笑,肢轻扭,纵跃如飞奔行而去,转瞬就已奔出老远。

  程明山被这位紫金脸姑娘说得啼笑皆非,但人家总是年轻姑娘家,自己不好去拦阻于她,只好任由她去了,抬眼看看天色,已经快要三更时分。

  三更,祗不过是半夜而已,自然既然来了,管他什么时候,九里堡又不是什么龙潭虎,今晚非进去瞧瞧不可!

  心念这一动,立即转身又朝来路奔去,不大工夫,又回到九里山下。

  这回,他有了轻验,老远就避开正面,从左侧山脚远远抄到了九里堡的后山。

  九里堡所在,不论山前山后,自然都会有庄丁巡逻,树林之间,自然也会安置了暗椿;但这些人最多只是通拳脚,程明山稍加留意,就不会让他们察觉。

  这是九里堡的东北首,有着一片浓密的竹林。

  如今程明山已经悄悄穿过竹林,越过围墙。墙内,居然一片宁静;不似堡前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巡夜的庄丁,此去彼来。

  他略为打量,就可认出这是一座占地颇广的花园,虽在黑夜之中,仍可隐约看到亭台楼阁之胜。

  因为这片花园竟然宁静得出奇,不使程明山感到奇怪,何以九里堡前面戒备森严,这花园中却又毫不设防呢?

  这一想,顿使程明山心头陡生戒意,身形随即飘起,一下隐入花树丛中,掩蔽身形,再凝目四顾,实在看不出有何异处?才闪身而出,循着一条方砖铺成的道路,缓缓行去。

  他虽是循着方砖小径而行,但依然极为小心,耳目并用,丝毫不敢大意,这样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座花园之中,实在没有设防,连巡逻的庄丁也一个不见。

  这裹何以会一丝戒备都没有呢?程明山心头压力虽已稍松,但疑念却不又随之而生!

  现在他已经穿行过一处船型的水榭,和两座楼宇,忽听左首花径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听到的脚步声,可能远在七、八丈以外,园中花木扶疏,曲径通幽,也不一定是朝他这边行来。

  脚步渐渐接近,而且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程明山身形一闪,躲入花树丛中。

  祗听一个尖稚的少女声音说道:“听说这位老神仙已经活了一百二十岁啦!”

  另一个少女声音道:“那他还要…”

  “啊,轻些!”

  先前的尖稚声音道:“我是听刘婆婆说的,他身体比二十几岁年轻人还好,不然,怎么一天要换一个,而且还要二十岁以下的…”

  “嗤!”第二个少女声音轻笑道:“你也不害臊,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来。”

  那尖稚声音少女道:“我不是说听刘婆子说的么?人活了一百二十岁,就是这样活的,据说他会采什么的法门,伺候过他的人,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你没瞧见那小萍姐姐…”

  “啊!”第二个少女惊啊了一声,低低的道:“难怪小萍姐姐脸色好黄,昨天早晨,还要两人搀扶着走路,我还当她真的生了病呢!”

  “嘘”尖稚声音轻嘘道:“这话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二个道:“我知道,哦,这多可怕,我真不敢送酒菜进去了。”

  尖稚少女声音道:“不要紧,今晚听说老神仙有事,不要人伺候了,哦,我听到刘婆子说…”

  她们一路行来,唧唧喳喳的说着。

  现在她们已经并肩打从程明山藏身的花树前面经过,那是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小鬟,一手提灯,手提一个金漆食盒,一路踏着青砖小径,往前行去。

  祗听左边一个问道:“刘婆子说什么呢”

  右边一个尖稚声音的道:“听说钱管事昨天从黄河底带回来下雨个卖艺的姑娘…”

  程明山听她提起黄河底卖艺的姑娘,不觉心中一动,暗道:“她们说的一定是林秀娟、林秀宜二人了。”

  只听左边一个道:“八成是钱管事没安着什么好心了。”

  “是啊!”右边那个道:“但这回钱管事可没敢去碰人家,他带着那两位姑娘进来,正好遇上总管…”

  两人渐渐走远,程明山为了要听二位林姑娘的消息,急忙暗暗尾随了下去。

  祗听左边一个急着问道:“后来呢?”

  右边一个道:“总管问了几句,就要钱管事好好接待,不可待慢了人家。”

  左边一个轻笑道:“有总管这句话,钱管事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打歪主意了。”

  右边一个道:“听刘婆子的口气,总管知道老神仙要来,这两个姑娘又生得像花朵一般,好像准备献给老神仙呢!”

  程明山听得心头暗暗怒恼,忖道:“不知她们口中的老神仙是谁,居然是个中饿鬼,这九里堡总管,也不是东西,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只听左边一个道:“人家是卖艺的,会答应吗?”

  右边一个嗤的笑道:“刘婆子是干什么的?就是三贞九烈的人,到了她手裹,还不是乖乖的听话?”

  程明山听得更是愤怒,暗道:“哼,今晚给我知道了,这刘婆子也没不能放过她。”

  前面两人行近循着荷塘一座亭子,忽听同声轻“啊”一声,躬着身叫道:“是表小姐么?小婢见过表小姐。”

  程明山一怔,忖道:“前面亭子裹有人!”

  他急忙隐住身形,凝目望去。

  祗见星月朦胧之下,果然有一个袅袅婷婷的女郎影子,在亭子前面,一手扶着栏杆,面对荷池而立!

  她穿着一件梅红衫子,窄窄的身,式样很时新,配一条长可及地的紫红百摺裙,晚风中有着华贵而端淑的气质。

  祗听她轻思一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去那裹呢?”

  右边一个答道:“是给老神仙送酒菜去的。”

  左边一个道:“表小姐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梅红衫子姑娘举起双手,轻轻拢了拢长发,娇脆的道:“我喜欢星月朦胧之夜,所以出来走走,你们快去吧!”

  两个小鬟应了声“是”双双并肩行去。

  程明山在她们说话之时,已经悄悄掩近,现在可看清梅红衫子姑娘的面貌了!她生得清丽脱俗,明照人,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翦水双瞳,黑夜裹像星星一般闪着亮光!

  不,这如水目光,好像正朝自己投来!

  只是程明山有这样的感觉罢了,如果不是四目相投,他是不会看到她星星般发光的眼神的。

  程明山祗觉她的眼光很,好像那裹见过!

  他当然没见过她。

  他自也不暗暗觉得好笑,心想:“大概美丽的姑娘,盈盈秋波,脉脉传情,都是差不多的,自己熟悉的眼光,应该是林秀宜姑娘的了,昨天她那临去秋波,不就是闪着异样的光彩吗?”

  他想起林秀宜,就不由暗暗焦急起来,自己必须找到她们才好!

  但梅红衫子姑娘站在荷花池前面,她是欣赏星月朦胧之夜来的,似乎一时还不会离去。

  她不离去,自己就无法过去了,因为这条路,必须从荷池边的亭前经过,这样和她乾耗到几时去呢?

  本来这星月朦胧之夜,有美如洛神的佳人和你对面作伴,这岂非美得如诗如画,人生能得几回逢,但程明山此时那有心情去欣赏夜景,欣赏佳人,他心里简直焦急得不得了,巴不得她早些离去。

  梅红衫子姑娘仰望了一回蛾眉新月,口中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有意无意的朝程明山隐身的花丛投来,低低的说道:“夜已深,可以回去了。”

  程明山又看到了她明亮得像星星的目光,心头不由蓦地一跳,暗道:“莫非她已经看破自己的行藏了?这话似是对自己说的!”

  因为如果她光是说:“夜已深,可以回去了”那是她在和她自己说话;但她目光先投过来,再说这话,岂非在暗示自己可以走了?

  梅红衫子姑娘话声一落,就轻盈的转过身去,苗条人影,踏着朦胧月,朝西首一角小楼行去。

  程明山暗暗舒了口气,暗笑自己太紧张了,她怎会知道自己隐身花树丛中?她明明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自己就偏偏要认为她已经看破行藏,是对自己说的话,想来岂不可笑?

  现在梅红衫子姑娘的苗条人影早已不见,他已经察看清楚这花园之中,确实没有巡夜的庄丁和设置的暗椿,也就立即纵身掠起,朝两个小鬟走去的方向扑去。

  他虽然纵身掠起,但还是耳目并用,飞掠得十分小心,从池塘边小径,穿行过一条两边花圃的曲折空廊,前面已是一座高耸的楼宇,楼上一排纱窗,窗帘低垂,隐隐从帘隙透出一丝灯光!

  在黑暗之中,这一丝灯光,就可以使老远的人都能看得到。

  程明山心中一动,暗道:“那两个小鬟就是从这条路行来的,这一带只有这座楼宇还有灯光,莫非就是她们口中老仲仙住的地方了?九里堡光是这座花园占地就有如此之广,要想一下就找到林秀宜姊妹的住处,只怕是很不容易的事了,不如就上去瞧瞧这楼宇中住的老神仙也好。”

  心念这一动,就悄悄掩到楼宇左侧,楼下雨扇木门敞开着,远望过去,裹面屋宇很深,似乎也有灯光,但却不闻一丝人声。

  他微微提真气,长身踪起,悄无声息的跃上左侧一排屋檐,伏下身子,目光迅速一瞥,看看并没惊动什么人,才轻轻在瓦上一点足尖,穿入廊槛,隐身柱后,再朝四周略一打量,依然毫无动静!

  这就摒息飘近窗下,就着窗帘一丝空隙,往裹瞧去。

  那是一问布置雅而宽敞的房间,因为这一丝窗帘的空隙正在中间,可以使他看到这间房中的中间部份。

  中间是一张紫檀雕花卧榻,榻上直躺卧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盖了一条薄被,整个头脸都用白布包了起来,连眼睛,口鼻都给包扎住了,使人看了不油生怖意!

  榻旁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一袭短仅及膝黄布道装的老道人,一头如银白发,簪着一支白玉如意,一部白须垂到口,脸色白中透红,状如婴儿,正在闭目养神。

  程明山心中暗道:“这老道大概就是两个小鬟说的老神仙了?祗不知躺在木榻上,头脸包扎白布的人是谁?”

  心中想着,不觉朝榻上那人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躺卧那人在薄被外面的双脚,心头不由得猛然一震!

  这双脚,他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正是卖狗皮膏的刘二麻子的!

  因为他脚下穿的是一双黑布做的双梁布鞋,鞋帮上还沾着些黄土,那是黄河底的泥巴。

  他本来也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但刘二麻子和厉山二厉动手之际,刘二麻子踢过三记悬空连环腿,程明山觉得他腿功着实不错,这三脚踢得虎虎有声,自然看到他脚上穿的布鞋了。

  就在此时,那白发老神仙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条眼,从眼裹隐隐出两条奇亮无比的金光,不期而然朝程明山投来,他白得像婴儿的脸上,也同时绽起一丝微笑!

  程明山立时感到不对,因为他从眼出来的两线金光,正好投向自己,在感觉上自己似乎和他正好四目相投,那么他脸上绽出来的这丝微笑,岂非也是街着自己笑的?

  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似是被一枚极细尖针刺了一下!

  这一下刺痛突如其来,直钻心肺,他几乎要“啊”出声来,心头不大吃一惊,心知中了老道暗算,急切之间,赶紧一真气,身形往后一仰,凌空出去,足尖在屋面上一点,再度腾身踪起,一下越过一排花树,伏下身去,隐住了身形。

  这从他看到老道人对他微笑,到踪身掠出,前后祗不过是眨眼工夫之事,就在此时,祗见从高楼上同时追出三道人影,分向三个方向急扑而起。

  他们敢情发现来人逃走,才分头追出,却没料到程明山身法虽快,但离开楼宇之后,会在十数丈之内,又隐身停下,这真是冒险之至。

  程明山看他们追出老远,不觉微微一笑,但也不敢多耽,立即藉着林木掩蔽,悄悄从原路退出。

  他不知自己中的是什么暗器?这时口被刺之处,已经有些麻木不仁,心裹更是吃惊,急忙伸手一摸,但觉手指触处,其冷如冰,不暗暗骇异,这会是什么暗器?

  心念方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同时脚下也轻微的打了一个踉跄!

  “糟糕!莫非这针上有毒?不然,自己怎么会…”

  正当此时,突觉从黑暗之中,伸过一双手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轻声喝道:“快随我来!”

  声话甫出,拉着程明山低头疾行。

  程明山听他话声说得极轻,显然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他拉着自己就走,在花木暗影之下,弓着身子,低头疾行,几乎不容自己有考虑的余地,只好身不由己跟着他急步走出。

  正行之间,前面那人似是有了警兆,拉着他的手,忽然摇了一下,迅即伏下身子,程明山也只好跟着他伏下。

  就在此时,耳中隐隐听到头上“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从树林之间掠过。

  程明山暗暗叫了声“好险!”

  鼻中忽然闻到一缕似兰似麝的幽香,身在花树之间,倒也并不觉得奇怪。

  拉着他手的那人轻身道:“快些走!”

  又弯弓身往前急步走去。

  他这是第二次开口,话声虽轻,但这回程明山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等他听出是女子声音的同时,手上感觉到拉着他的那只手,柔软细腻,分明是女孩子的玉手!

  这是因为方才情势太急促,心头太紧张之故,是以祗觉有人拉着他疾行,连这人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现在,他不但发现拉着自己奔行的是个女子,而且发现他拉着自己的玉手掌心,隐隐沁出手汗来,可见她心头和自己同样的紧张!

  这位姑娘似是对园中地形极,而且从她拉着自己弯弓身,低头疾行,速度依然极快这一点看来,她一身轻功,就相当高明。

  不多一回,已经奔到一处楼宇的后面,那姑娘脚下一停,也没回头,低声道:“快随我进来。”

  足尖一点,朝一扇从后窗穿窗而入。

  程明山到了此时,只好跟在她身后,踪身穿窗而入,但就在落到地上之时,突然感到脚下一软,又是一个踉,几乎跌倒。

  那姑娘看得吃了一惊,急忙玉碗轻舒,轻轻把他扶住,问道:“怎么?你负了伤?”

  话声中,出无限关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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