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血烟劫》章节请到颐和小说网免费全文在线阅读
颐和小说网
颐和小说网 都市小说 乡村小说 玄幻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耽美小说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精彩名著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穿越小说 推理小说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慈母憨儿 猎艳江湖 公媳堕落 蕩妇日常 病后奇遇 家族美妇 塾女情缘 我与母亲 校长妈妈 母女狩猎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颐和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血烟劫  作者:柳残阳 书号:40966  时间:2017/9/17  字数:9292 
上一章   第十二章 梦魇前尘    下一章 ( → )
瘦马悠缓的蹄声逐渐停歇下来,隔着前面的石桥尚有-段距离,但任霜白已感应到正有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孤伶伶的伫立在桥头,他直觉的联想到那是钟若絮,甚至他似能看见斜的光辉——光辉泛现着黯淡的紫红,涂映得钟若絮的形貌带点儿虚幻,蒙蒙的烟霭于夕照中浮沉,景像便更显得眩花了。

  又策骑向前走近了些,任霜白双目凝聚,低沉呼唤:

  “是钟姑娘?”

  不错,伫立桥头的那人,果然是钟若絮;她手搭凉棚,一直注视着来近的人马,她早已看到这一人一骑,亦几乎确定了来的人是谁,但直待任霜白迫至跟前,又出了声,她才完全相信这是事实,这不是梦,不是多来重复落得的失望。

  任霜白再次低唤:

  “可是钟姑娘?”

  伸展双臂,钟若絮发狂似的着任霜白奔来,却又在半途急忙煞步,她息着,脸上透出一抹羞赧奋的朱红:

  “霜白哥…是我…”

  偏身下马,任霜白笑道:

  “虽然看不清切,我却料定是你。”

  稍微矜持的来到任霜白身边,钟若絮忍不住细细端详着咫尺外的这个男人——苍白、瘦削、略显憔悴,胡髭丛生颊颔,但神情却极其愉快。

  任霜白十分自然的握住钟若絮的手,柔声道:

  “头快下山了,深秋近冬的天气,风寒大,你不待在屋里,一个人跑来桥上做什么?也不怕受凉。”

  自己的手被任霜白握住,钟若絮竟毫无那种突兀、忸怩、或者窘迫的感觉,有的只是如此贴切的温馨,又如此安详踏实的惬意;分离这段日子,情谊似乎越发近了。

  两人并肩行上拱桥,任霜白侧首看着钟若絮,道:

  “怎么不说话?”

  抿抿嘴,钟若絮低下头来:

  “本来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待见上面,反不知从何说起了…”

  任霜白道:

  “傻丫头,那就慢慢再讲吧,你还不曾回答我,独自个儿站在桥头上发什么愣?”

  钟若絮轻轻的道:

  “我,我不是在发愣,我是在等你…”任霜白笑出声来:

  “说你是傻丫头,你还真叫傻,我又没有确定归期,你怎么知道我会今天回来?包不准明天后天,亦挡不住再晚个-个月半…”

  钟若絮微带腼腆的道:

  “临行以前,你说过这一去可能须要一个月到两个月,一个月后,我就每天到桥头上等,我确信总有一天会等到你回来,现在可不等着你了?”

  任霜白讶然道:

  “你跑到桥头上等干什么?不嫌累得慌?我但要返转,就必定会敲门进屋,还怕见不上面?”

  钟若絮低声道:

  “人家只是想…想早点看到你。”

  突来的一种触悟,使任霜白心旌泛起震,他定定神,故作闲散的道:

  “早见晚见,不过差上一线而已,何须那般苦等?”

  钟若絮不出声了,眼瞳间有一抹难以掩隐的怅怨,她实在搞不懂,莫非天底下任什么情事都要有过经验、或由明人指点才能通窍?

  拴上马,进入屋内,任霜白的感觉就和回到家一样,不止恁般的舒坦自在,犹另有一股无可言喻的亲切意味——四海惯了的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不寻思,到底原因何在?

  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上,茶香沁鼻,是上好的银毫尖;他凑近杯沿深深一口气,迭声赞赏:

  “好茶,真是茶。”

  有人在解他脚上的软靴,以角度测量,他坐着,人家就只有采取蹲下或半跪的姿势了。

  任霜白忙道:

  “钟姑娘,你要干嘛?”

  半跪在一侧的钟若絮仰起脸来,盈盈笑道:

  “给你换双便鞋,丝棉裹衬的里子,保暖的!”

  任霜白不免拘促:

  “这又何劳姑娘动手?拿给我自己换上就成!”

  三两下就利落的为任霜白换妥便鞋,钟若絮直起身子,眼波转:

  “往常,我也是这样侍候哥哥,女人份内的事,不合让男人去做。”

  任霜白叹喟的道:

  “我这一辈子劳碌惯了,从来未曾受到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姑娘你相待恁殷,倒令我好生不安,而且,我不是令兄,何来资格受你服侍?”

  钟若絮笑道:

  “看你,霜白哥,才分开一个月又十七天,怎的变得生疏了?我们是患难之,生死之情,你对我的恩义深厚如海,就算我的嫡亲兄长也不过这般,你犯得上同我客气?”

  喝一口茶,任霜白道;

  “不是客气,只是不敢当…”

  钟若絮道:

  “习惯就好,霜白哥,女人家是该服侍男人的——只要那男人是这一家之主。”

  任霜白的间涌升起一股暖,热茶浮漾的雾氲仿佛在他眼前展布出一幅温馨的家庭美景,然后,他用力甩甩头,把这些幻像抛开,他冷酷的警告自己,一个瞎子是没有美景可言的,一个瞎子又怎能耽误人家闺女的青春韶华?

  注意着任霜白表情上的变化,钟若絮关切的问:

  “霜白哥,你在想什么?有事情不顺心?”

  任霜白稳住神思,一派洒之状:

  “没有事,我正在想,眼下的气息,真像一个家,感觉上熨贴极了;钟姑娘,我还忘记问你,今晚我们吃什么呀?”

  钟若絮宛似老早已准备好了,她一样一样的扳着手指数说:

  “有两个凉拌菜,粉皮小黄瓜、酸甜腌白菜,三道热炒,笋尖片,红椒牛丝,韭黄煎蛋,另一道炖汤,再用烙饼垫底打,霜白哥,你还喜欢吧?”

  任霜白笑道:

  “对我而言,这已和皇帝吃的差不多了;一年到头,难得正正经经坐下吃顿好饭,但求填肚子算数,眼下光听你报出菜名,我已是馋涎滴啦。”

  钟若絮开心的道:

  “只要你喜欢吃,我可以天天换过花样让你大快朵颐,霜白哥,我厨下的手艺不差呢,前一段日子,莫非你还尝不出来?”

  任霜白点着头道:

  “许是在伤痛之中,胃口不佳,觉得味道是好,好在哪里却说不上来,钟姑娘,如今你可得大显身手一番,滋补滋补我这缺油寡水的五脏庙…”

  咯咯笑了,钟若絮道:

  “说得可怜生的,你放心吧,霜白哥,但在家里待上三个月,我包管养得你又白又壮。”

  不止是三个月,任霜白何尝不想在“家”里待上三年甚或三十年?然则现实的情况何容他长期处于安逸?道义上的责任复加未可知的变数“将来”就如同一团虚渺飘浮的雾霾了。

  阳光明亮,却并不炙热,金灿灿的光辉洒照着钟若絮灵巧的双手,那么一针一线、挑起干落的缀着衣物——小院里一片安宁,似乎针尖扎透布面的细微声响都能听见。

  任霜白坐在钟若絮对面的一具石凳上,十分专注的看着钟若絮的动作,光景好像他当真看得分明。

  轻轻用牙齿咬断线头,钟若絮抬眼望过来,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任霜白角勾动,挤出一抹笑容:

  “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感触?”

  钟若絮把手上的衣物搁置膝头,幽幽的道:

  “霜白哥,这次回来,我发觉你仍然心神不定,整价悒郁凝滞,若有所思,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未结的事情等你去办?”

  任霜白平静的道:

  “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曾经有一位师父,一位艺业平平,但给予我全部爱心的师父,是他老人家收养了我这个无父无母、无衣无食的孤儿,是他老人家调教我习武入门、成人长大,他是一位极其平凡的武林汉子,直肠直肚,澹泊名利,一生执著于忠义仁恕,也一生嫉恶如仇,我敬他爱他,当他是我的师父,也当他是我的父亲…”

  钟若絮道:

  “你说过,霜白哥,令师已经遭到不幸,你为报师仇,才牺牲了一双眼睛。”

  点点头,任霜白道:

  “近十年来,我受尽屈寂的叱责讥辱,冷言恶语,像奴才一样替他东奔西跑,助纣为,目的只在修习业,好为我可怜的师父报仇雪恨!”

  钟若絮扭绞着手指,有些措词艰难:

  “霜白哥…这到底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沧海桑田,人面变迁,谁也不知道当年的形势如今已成什么模样;我,我不是劝你淡忘,霜白哥,我只是认为,有没有必要,呃,这么急迫的去寻仇?”

  眼中的光芒不见冷凛,形态未现厉烈,任霜白语声柔和:

  “我了解你的想法,亦明白你的用心,钟姑娘,你为的是我好,但是,这桩事我非办不可,对我的良知道德,我的情感责任,别无选择余地;快十年了,等待的辰光已太漫长…”

  钟若絮痛苦的道:

  “这一辈子,我恐怕都离不开血腥杀伐的束绊,从我懂事开始,耳濡目染的就是弱强食、你争我斗,就是暴力、残横,恩怨纠结…帮口被篡夺了,哥哥被谋害了,孤苦飘零的绝境里攀上一个你,而你又要卷入这湮远的仇恨中去…霜白哥,你的悒郁,你的忧虑,你的落落寡合,我猜就是为了令师的这笔血债,果然,我不幸猜对了…”

  任霜白叹息着道:

  “世间事,许多是无可奈何,也是责无旁贷的,钟姑娘,我们都愿活下去,可是活要活得心安理得,活得无愧于方寸,那才有意义,才叫顺畅,否则,生命便是一种负担了,你难道不愿我早解除这精神上的桎梏与承?”

  钟若絮微起咽声:

  “我愿,我更愿的是你活着,好生生的活在我身边、活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任霜白悲凉的道:

  “钟姑娘,看看我的眼睛,我这一双原是好端端目前却瞎了的眼晴,想想我近十年来所承受的苦楚与折磨,我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报达师恩,洗雪师仇,师父为我做了千般事、万般事,我这一生,却只能替他做这一桩…”

  钟若絮泣啜着,双手捂面,泫然无语。

  任霜白神色恳切,双眼注视钟若絮:

  “报过师仇,我们仍不能就此苟安偷活,你哥哥的屈恨不能不伸,他的血不能白,钟姑娘,他是你的嫡亲兄长,是我续命再生的恩人,但得一口气在,我们都要使他能瞑目于九泉!”

  挪开捂住脸庞的双手,锤若絮泪光莹莹的双眸中透着深探的感动:

  “霜白哥,你竟一直记挂着我哥的事…”

  任霜白语声沉重:

  “正如你所言,我们是患难之、生死之情,钟姑娘,有了这样的缘份,怎能相忘?”

  拭着泪痕,钟若絮低怯的道:

  “霜白哥,你不会怪我吧?”

  任霜白道:

  “怪你?怪你什么?”

  钟若絮垂下头道:

  “我…我太自私了,只想着眼前,挂着往后,只顾虑你的安危,把做人的道义、把亲仇血恨全按下了…”

  转过身来,任霜白拿手覆盖住钟若絮的手背,温厚的道:

  “女人家总是这么想的,我不怪你,至少,你仍然明白道理、识得轻重。”

  钟若絮破涕为笑:

  “别再调侃我了,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在钟若絮的手背上轻拍几下,任霜白坐回石凳,眉宇间已开朗了不少。

  托着腮,钟若絮道:

  “霜白哥,能不能讲讲你师父的事?”

  任霜白道:

  “你想知道什么?”

  钟若絮谨慎的道:

  “譬如说,他与人结怨的因由,和谁结怨、以及遭至毒手的经过…”

  任霜白仰首向天,音调平缓:

  “我师父姓田,叫田渭,渭水的渭,他老人家这一生,只得两个亲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的外甥吴学义;田氏家族本就人丁单薄,师父终身未娶,他仅有的一个姐姐又死得早,因此对这个孤苗子外甥就十分宠爱,大概是自小缺娘管、缺娘疼的关系吧,他这位外甥的品德不怎么高尚,年纪轻轻的便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给师父增添了不少麻烦…”

  钟若絮嘴问:

  “这吴学义的爹呢?难不成都不管教?”

  任霜白摇头道:

  “他爹是口酒瓮,三天里倒要醉两天,平干泥瓦匠的活,也属打打渔、晒晒网的一类,自己都管不得自己,怎么去管他那野惯了的儿子?何况,在吴学义出事之前的头一年,他已从屋顶上摔下来先送掉了老命。”

  钟若絮喃喃的道:

  “苦命人家终究是那样的命,挣不一个苦字…”

  任霜白道:

  “也不尽然,但要自己争气,往正路上走,未见得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怕就怕耽沉逸,沾染恶习,再若执不悟,难以自拔,那就越陷越深,累人累己了!”

  钟若絮问道:

  “霜白哥,问题约摸就出在这吴学义身上吧?”

  任霜白微叹一声:

  “真叫孽障啊,那一年,吴学义像是被鬼晕了头,跑到当地一家大赌档去下注,西个时辰下来竟输掉一万七千多两银子,这一万七千多两银子里面,倒有一万六千八百多两是赌档内柜借给他的!”

  哼了哼,钟若絮道:

  “这算是哪门子赌场?吴学义分明一个穷措大,内柜怎可借给他这许多钱?输光了又叫他拿什么来还?开场子也有如此不睁眼的!”

  任霜白道:

  “你错了,他们非但招子雪亮,而且心计细密深沉无比,他们当然知道吴学义家无恒产,两袖空空,可是他们也知道吴学义有个嫡亲舅舅——我的师父田渭;师父虽不富有,倒也置得多亩良田,一个瓦屋,如果变卖下来,差堪值上此数了,他们肯定师父不会不管他这个孤苗子外甥的事…”

  钟若絮自齿中进出一个字:

  “毒!”

  任霜白道:

  “不错,是毒,钟姑娘,你也晓得,举凡开赌设档的人,十有十个不是好路数,若非江湖帮派,便为地方土豪之属,他们既敢开赌,既敢借钱,自有他保本翻利的一套法则,不怕你躲,不怕你赖;吴学义在输钱的第三天,赌档那边已开始上门债,不但债,他们借出的一万六千八百多两银子,还以息九分的利息往上滚,又叫吴学义如何承担得起?到了第二趟不出钱,他们就开始来硬的了,吴学义挨了一顿揍,鼻青眼肿之外,左手指骨亦被生生折断三,他自知搪不住了,完全在赌档预料中的跑来求他老舅告帮…”

  钟若絮气愤的道:

  “这其中很可能使鬼赌诈,霜白哥,无论手气怎么背法,两个时辰就输掉一万七千多两银子,亦不是桩容易的事,说不定赌档故意出千,耍了花样!”

  任霜白道:

  “不错,当时我师父和我也这样认为;师父听过吴学义一番哭诉,又疼惜外甥遍体鳞伤,气恼加的情形下,领着我和吴学义立时赶去了隔镇那家睹档,等与对方管事的见上面,只三言两语就僵了。”

  钟若絮早有所料的道:

  “不僵也难,和颜悦还能出钱来?”

  任霜白笑笑,竟平淡得仿若在述说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赌档管事的一照面就开出价码来;本帐纹银一万六千八百一十两,加上七天利息,零头不算,合计为一万七千七百一十八两整,借据摊开,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且有吴学义打的手印画的押;他们摆明了,一文不能少!”

  钟若絮恨声道:

  “那分明是诈睹!”

  任霜白道:

  “对方不承认,反咬我们意图输打赢要,存心赖债,钟姑娘,诈睹要当场揭破抓住才算,事过境迁,话就全由人家说了。”

  白哲的额头凸现着细微的筋络,钟若絮急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啦?”

  任霜白捏捏自己鼻粱,道:

  “师父自然不答应,所以局面当场就僵了,师父一怒,领着我们往回走,赌档那边尤其凶横,索一不做、二不休,破险破到底,大批人马气势汹汹的拦住我们,拿出的架势显然要留人赎财!”

  一口气,钟若絮问:

  “打起来没有?”

  任霜白道:

  “怎能不打?我说过,师父老人家向来是直肠直,嫉恶如仇,这口怨气叫他如何下咽?我们师徒连手,奋力突围,别看对方人多,在场的却没有几个硬把子,经我师徒一阵冲扑,居然身出来,非但把睹档砸了个一塌糊涂,还伤了他们五六个喽罗,事后,师父抚掌大笑,直呼痛快…”

  钟若絮却不忧于形

  “只怕就此种下祸了,你们未免高兴得太早。”

  任霜白七情不动的道:

  “不错,我们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午间,人家已经找上门来,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赌档真正的后台老板,号称‘崔剥皮’的崔颂德,一个便是崔颂德的拜兄——他巴结得活似老祖宗般的‘奇灵童’敖长青。”

  惊噫一声,钟若絮道:

  “我听说过这姓敖的,出身自滇边摩迦奇,长大后不守清规,因贪念红尘奢华而私下逃逸还俗,不仅私下还了俗,尚厕身黑道,多年来已形成气候,俨然为巨枭之;闻说他的武功极其怪异狠辣,摩迦奇的佛未尝感染到他,可摩迦奇的不传之艺倒让他学得了火候!”

  任霜白颔首道:

  “说得对,这个人的长相尤其特殊,十余年前,他应该已有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只若十三四岁的童子,身材短小细瘦,留一冲天辫,着一袭绣有‘刘海戏蝉图’的花俏衫脸稚气,加以肤细润,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成年人物,要是不开口,谁都能被他骗住,那崔颂德和他站在一起,老得就像他爹…”

  钟若絮皱起双眉: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虽只到了两个人,却必然有其仗恃!”

  任霜白道:

  “完全正确,他们临来之前,已经仔细盘询过我师父的功夫深浅,以及我的手底下斤两若干?问明白了,他们当然知道凭他两人的修为已足够十掏八攒,一朝动武,绝对是有赢无输。”

  钟若絮问:

  “你怎么知道他们事先经过查探?”

  任霜白笑笑:

  “是他们自己说的,其实便不用点明,师父和我也晓得其中道理;那辰光,崔颂德在地面上的恶名已然不小,敖长青更属大江南北的字号,我师徒二人,拿什么同人家去比?姓崔的一上门,就长话短说,吴学义的欠帐全须偿还之外,砸场子的赔补费用另加一万两银子,他们受伤的人自认倒霉,不用我们支贴分文医疗开销,然而,师父和我却得各断-手一脚以示谢罪!”

  钟若絮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算什么条件?简直是人走上绝路嘛,是可忍孰不可忍!”

  摊摊手,任霜白道:

  “师父却一口应承下来,他拉我到后屋,诓他们说是搜集金银细软及找出房田地契,暗里是要我赶快逃命,我当然不肯,师父竟一下子冲着我跪下,流泪央告我:霜白呀,你要留得命在,将来还有个报仇的指望,如我们师徒死净死绝了,又叫准末报冤报仇?当年收养你的时候,你只记得你的姓名,你就忍心将你任家的苗由此切断?”

  钟若絮十指绞,目光眩而呼吸急促——似乎她已神游当年的现场,去到时光的轮回里了:

  “快逃,霜白哥,你快逃啊…”任霜白轻轻的,冷静的道:

  “钟姑娘,钟姑娘,你别紧张,我是逃了。”

  骤然一机伶,钟若絮有如从恍惚的梦魇中惊醒,一摸额头,已是手冷汗;她苍白着面容,余悸犹存的道:

  “刚才那一刹,我好像也在你们师徒旁边,可急死我了!”

  任霜白接下去道:

  “我拗不过师父,再则师父说的亦乃实情,仓惶下,我翻窗而逃,但没有逃远,又悄悄潜绕回来,藏在一丛矮树后窥视当场的情景…”

  钟若絮不安的问:

  “你,霜白哥,你看见了什么?”

  任霜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我看到他们正在杀戮我的师父;崔颂德用他的‘轮’,敖长青使他的‘白骨剑’…其实,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功力都在我师父之上,尤其敖长青,修为更是超出我师父甚多,但他们却连手攻击师父,他们等于一片片、一块块的在活割我师父,直到我师父绽骨折,混身浴血的倒地断气…而自始至终,我都不曾听到师父哼过一声,叫过一声!”

  打了个冷颤,钟若絮呐呐的道:

  “好惨…霜白哥,你看得下去?”

  任霜白声调僵硬:

  “我看得下去,钟姑娘,我要迫自己咬着牙、硬着心肠看下去,因为,我要记住他们挥斩的每一轮、每一剑,我要看清师父的身上血是如何被切割、被分离,我要把师父痛苦的模样铭刻心里,要将他老人家临终前瞬息的容颜永印脑际,所以我一直看到最后,看到他们杀死我师父之后是如何恣狂得意,看到他们入屋搜刮财物的一举-动,我从头到尾都看尽了,看全了…”

  钟若絮直觉到后颈的发竖立:

  “霜白哥,你,你没有事吧?”

  任霜白道:

  “我当然没事,钟姑娘。”

  嗫嚅了一会,钟若絮才期期艾艾的道:

  “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任霜白遭:

  “请说。”

  钟若絮的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暗哑而低弱:

  “霜白哥,我注意到你在诉说你师父这段血淋淋的仇恨时,居然一点都不激动,一点都不悲愤,有如一个置身事外的第三者,我不明白,你怎能做到这个地步、又怎忍心做到这个地步?”

  任霜白沉缓的回答:

  “不用讶异,钟姑娘,当你决定对某一件事该怎么去办之后,只须坚持决心,执行到底,其他七情六的反应,皆属多余的了…”  Www.EhExS.CoM
上一章   血烟劫   下一章 ( → )
血烟劫是作者柳残阳所著的武侠小说,更多《血烟劫》章节请到颐和小说网免费全文在线阅读,界面干净,更新及时,欢迎阅读,颐和小说网致力于打造无弹窗的血烟劫免费下载阅读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