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雁飞残月天》章节请到颐和小说网免费全文在线阅读
颐和小说网
颐和小说网 都市小说 乡村小说 玄幻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耽美小说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精彩名著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官场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穿越小说 推理小说 校园小说 短篇文学
好看的小说 慈母憨儿 猎艳江湖 公媳堕落 蕩妇日常 病后奇遇 家族美妇 塾女情缘 我与母亲 校长妈妈 母女狩猎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颐和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雁飞残月天  作者:王晴川 书号:15926  时间:2017/5/20  字数:12035 
上一章   第二十七节:魔师训徒 赤胆诈降    下一章 ( → )
余孤天并没有去完颜亮的卫亲军紫绒军中挑选人马,而是径去本部人马中选了一千兵悍卒。就是这一千骁骑,他也没有一次发出,而是分作两拨。头批人马只有四百兵,众多龙骧楼高手尽皆随行。号炮响处,余孤天一马当先,带着这四百虎狼般的金兵直杀向庐州城。

  余下六百铁骑则在马尾后捆了柴草,拖后一段再行出发,离着前方的四百精锐不远不近,故意得尘沙飞扬,以作疑兵。远远望去,烟尘蔽,外人一时决计难以看出他余孤天带了多少兵马。

  庐州城城门紧闭,城上竟无一个宋兵,看上去竟似一座空城,在一片残中静静矗立。余孤天强捺住浑身沸腾的热血,在城下勒住了战马,夕光霞影这时在他瞧来都是血一般得刺目,一颗心也不怦怦跳。“王权那老贼在哪里?刘汜那哥儿有没有弛缓庐州?冲进去,恭候我完颜冠的是一座被怯懦宋军抛弃的空城,还是数万刀箭布好的陷阱?”他心底诸般念头颠来倒去,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有成竹得从容镇定。

  “余坛主,”一名龙骧士见他含笑不语,忙低声道“南人连护城河的吊桥都没吊起来,莫非在什么玄虚,城内必有诡计埋伏!”

  余孤天冷哼一声,转头望去,四百兵勒马横戈,目光与自己交接,全闪着崇敬钦佩之。在他们身后的森林中,是往来杂沓的六百援兵,道道烟尘冲天而起,瞧来似有万千兵将埋伏。他知道,在这些人眼中,自己便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赌吧,完颜冠!”余孤天再次凝目那座冷寂寂的庐州城“便赌王权这老儿被你吓破了胆!”他长了一口气,蓦地振声长啸:“大丈夫建功立业便在今,众兄弟随我冲啊!”这一啸鼓气喝出,声震郊野。那四百儿郎爆出一团嘶吼,齐齐纵马冲出。

  庐州城的城墙与大宋各大城池一样,以石块为基,内部夯土而成,外有瓮城拱卫,再有护城河环绕。眼下护城河的吊桥未及吊起,余孤天率人一鼓作气地便直冲到了那半圆形的瓮城门下。

  所谓瓮城,便是城门之外护卫主城门的小城。这庐州城的瓮城门居然并不牢靠,被巨木一下轰开,余孤天率人直撞入城内。

  “金狗!看箭!”瓮城内果然有埋伏,但那箭雨并不凌厉,箭的宋兵显是有些手软,稀稀落落的几阵箭只攒倒了十几匹战马。红了眼的金兵全似疯魔附体,挥戈猛冲过去。一通短兵相接,宋军立时如被镰刀扫过的野草般纷纷倒下。为了防护所需,瓮城的城门与主城城门要弯成直角,决不相对。余孤天等人转了个弯,便瞧见了那形如圭角的宽大主城门。庐州的主城门闭得紧紧的。只有撞开那道大门,才能夺下庐州城,余孤天等人振声呐喊,直向主城门冲去。

  忽听得瓮城外一通呐喊,却也有一支宋军杀来,里应外合,竟是硬要把余孤天这批人马夹死在瓮城内。金兵擅长铁骑前冲,此时一通疾冲,本来已将瓮城门自主城门处杀出一条血路,但被身后掩来的宋军唬得了杀气,一时犹豫不进。瓮城内的宋军勇气大振,翻身直杀过来。

  此时进退不得,余孤天浑身都挣出汗来,但他是血光的眸子也看破了一件紧要之事:前后两批宋军通共不足三千人!庐州的瓮城大开,存亡一线,王权那老贼为何不挥主力来战?莫非王权已率主力弃城而逃,这些宋军只是些留下来的散兵游勇?

  这念头只一闪,却让他狂喜不已,立时振声长啸,急命众龙骧士率百余金兵奋勇向前,自己率着余下的三百铁骑踅马向回杀来。

  震天价呐喊声中,余孤天一眼便打见了在瓮城门处横戈厮杀的一员宋将。那人壮如铁塔,手使一把乌沉沉的大槊,瞧他装束,显是宋军中惟一的将领。无数金兵纵马冲去夺门,却被他死死抵住。这宋将力猛槊沉,大槊每一翻腾,必有一名金兵落马。余孤天厉吼一声,自马上凌空跃起,疾向那大汉扑去。“金狗找死!”那宋将大喝声中,挥槊向他心口刺去,劲力贯注之下,槊风呼呼锐啸。哪知余孤天不闪不避,铁拳当头劈出,魔功如决堤怒般轰出。乌光闪处,大槊疾飞上天。那大汉痛哼声中,倒撞下马来。余孤天拳势不停,重重印他前。那大汉骨尽碎,横空飞出,半空中鲜血狂,已然毙命。

  这一下声势骇人,厮杀的宋军尽皆胆寒。要知此次金兵大军境,宋军副帅王权吓得肝胆皆裂,今晨便已率着六万宋军弃城远走,只有两千多忠勇兵卒,自愿留下守城。这使槊的宋将便是这些留守宋兵的首领,此人颇通兵法,听得探子回报,得知余孤天只率数百前锋远道杀来,便要敌入瓮城,内外夹击一举歼敌。这本也是以退为进的妙计,只是万万料不到金军将领乃是魔功大成的余孤天。一招之间,余孤天便将这大宋勇将击杀,宋军斗志顿失。

  金兵眼见余孤天毙敌立威,气势大增,吼声震天,直向前扑的龙骧士奋勇进击,竟一举将主城门夺下。余孤天啸声再起,命令埋伏在林内的六百兵一起杀出。林中这六百金兵全是生力军,得了号令,立时狂啸卷来。宋军本已失了主帅,被这股铁骑一冲,立时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战事至此,已成了一场惨酷屠戮。城外的宋军一哄而散,城内残余的守军兀自苦战不降,终被金兵斩杀殆尽。

  “我终于成了,我夺下了庐州城!”余孤天这时才觉出心头的狂喜,立马在庐州城空的街衢上,缓缓四顾。

  街上的血水已汇成小河,在萧瑟的秋风中汩汩淌,那使槊宋将仰卧在瓮城城门下,双眸兀自怒视沧溟。余孤天叹了口气,指着那宋将,道:“这人为国尽忠,是条好汉,问明姓名,厚葬了!”自有亲兵去领命行事,两名龙骧楼高手则快马飞驰,回寿的金军大营报喜。

  翌一早,数十万金军已浩浩而来。余孤天早出了三十里相候。完颜亮兴致甚高,钦赐余孤天跟自己并马而行。到得庐州城下,却见余孤天的兵卒正在城门口张贴告示,城下并非完颜亮想象中的墙黑屋倒、烟火弥漫,相反,高大的城墙齐整厚实,连残余箭簇都不见一,宽阔的青石大街也早被清水洗净,城门处竟还有稀稀落落得百姓跪在道旁。

  “他们贴的什么告示?”完颜亮将马鞭一指,饶有兴趣地问。余孤天道:“末将命他们四处告知宋人,我大金皇帝仁德无比,无须惊慌逃避。”完颜亮的双眸一亮,笑道:“你余孤天以少胜多斩官夺隘,并不稀奇,难得是你兵不扰民!传朕号令,不逃的南人每人赏银十两!”

  众臣忙高呼万岁圣明。完颜亮朗声大笑,纵马前行。

  余孤天这一战胜得干净利落,称得上兵不血刃便夺下了重镇庐州城。金军入城,才发现宋军副帅王权逃得匆忙,庐州城内还有不及搬走的兵刃粮草堆积成山,其中更有千步弩和瘊子甲等冠绝当世的绝武备。余孤天灵机一动,请完颜亮来查阅缴获的宋军武库。

  宋朝兵刃盔甲素以劲出名,完颜亮也久闻大宋千步弩和瘊子甲之名,听了余孤天的话,欣然而来。当下便有金兵在皇帝面前演示。那千步弩乃是重型弩,须得数人合作发,号称可远出千步之遥(约有三宋里),架上重的弩箭试,虽不能出传说中的千步,却也可将八百步远的榆木座椅碎。那瘊子甲取来,却是莹彻光滑,在五十步远用强弩击,竟不能穿。完颜亮扬眉笑道:“宋人只好奇技yin巧,如此盛武备,没有勇士效命,又有何用?”余孤天涎着脸笑道:“陛下圣德如天,连南人都给陛下奉上如此强弓甲,何愁江南不定!”完颜亮哈哈大笑,大喜之下,当下便封他为大金威勇军副都总管。

  忙碌了一整,直到繁星天,余孤天才赶回自己的营帐。仰在大椅上,他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完颜冠,你报仇雪恨的日子业已不远了…”营帐中再无旁人,余孤天这一声低叹仍是细若游丝。虽然在他心底,只盼着仰望苍穹,大声狂啸。

  “呵呵,”营帐中那黑黢黢的角落蓦地响起一声冷笑“…你果然是晋王殿下!”一股冷浸浸的寒意倏忽来,直罩在余孤天的头顶。余孤天顿觉如同跌入冰窖,肌骨心神都觉得阴冷无比。那幽暗的角落里凝着一道素白的淡影,也不知他在那里端坐多久了。本来余孤天魔功大成之后,方圆百丈,落针可闻,但就在身侧丈余坐着一个人,却偏偏不知。

  他几乎不敢扭头望向那冷峻的身影,大了两口气,猛然直地跪倒,颤声道:“师…师尊,请恕弟子不孝!”

  那道白惨惨的影子才自暗处挪出,伴着一声略带消沉的叹息:“孤天,你骗得为师好苦啊!”正是明教教主“庭烟横”林逸烟。

  他虽是静静而立,余孤天却觉全身要害尽皆被他那似发未发的魔功笼住,长吁了一口气,强自凝定心神,笑道:“当在临安,师尊化名风楼,已对弟子的行径了若指掌。可惜弟子驽钝,与师尊接洽数,却丝毫没能认出教主,当真是罪该万死!”他开口便叫林逸烟作师尊,但说到后来,忽地想起林逸烟最喜旁人叫他教主,忙又改口。

  “临安,风楼…”林逸烟听了他变着法子的夸赞,心头却有些苦闷,黯然叹道“功亏一篑,力乎命乎!若非南雁一手,这天下已是另一番光景!嘿嘿,是天下亡此赵宋,还是明尊要以此历练我之心志?”化名风楼,混入秦府,险些将江湖群豪一网打尽,这本是林逸烟平生的得意之事,可惜最终被卓南雁搅得盘皆输。林逸烟此时说起来,仍旧是怅意。

  当他以风楼之名,奉秦桧之命与大金龙骧楼联手施行龙蛇变,那时便曾与余孤天数次相见。林逸烟见他摇身一变竟成了大金龙骧楼的首领,对自己这名小徒儿也是百般揣摩不透。只是那时林逸烟还须乔装妖人风楼,为防被余孤天看破身份,便对他冷言冷语,一直未曾相认。

  “弟子后来才知风楼便是教主所化!”余孤天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自那时起,弟子就知道教主终有一会来找我。只是未料到,这一来得这么晚!”

  “起来吧。”林逸烟悠然端坐在当中大椅上,目光森然一闪“你盼着为师来找你?”余孤天站起身来,脸上仍是百倍的恭谨,笑道:“教主怀改天换之志,弟子却手握江南龙须和一彪大金兵,若你我联手,何愁天下不定?”忽觉自己这话说得过,颇有和这目高于顶的“庭烟横”平起平坐之嫌,忙又近前一步,哈笑道“教主神机妙算,弟子见识才干不及教主万一,夜苦盼着教主能来指点!”

  “神机妙算?”林逸烟“呵呵”一笑“我便再如何能掐会算,也算不到我这又聋又哑的徒儿,居然是大金国死里逃生的晋王殿下!”

  当年完颜亮弑君篡位时,林逸烟尚在江南大云岛闭关,对此知之不详。况且事后完颜亮为绝后患,四处宣说熙宗的皇子完颜冠已死,任是林逸烟如何精明,也算不到余孤天便是完颜冠。只是在四海归心盟会上,林逸烟铩羽而归,忽闻余孤天已成了大金先锋,心底才对他生出了许多兴趣,当下悄然潜入金营窥伺。他魔功深,任是余孤天麾下高手如云,也难以发觉他的行踪。直到这一晚余孤天志得意,忽然吐出“完颜冠”三字,林逸烟才心念电转,依稀猜出些眉目来。

  余孤天见他脸上始终笼着一层寒意,知道他对自己戒心尚重,索把牙一咬,将当年雪夜惊变、自己亡命天涯、错地逃到大云岛之事说了。他虽说得简略,但林逸烟何等阅历手眼,略加推敲,便知他所言不差。林逸烟知他如此一说,已是摆明了将身家性命到了自己手中,要知若是自己将此事给完颜亮的亲信,余孤天自不免死无葬身之地,不由脸色略和。待听得余孤天又说起私离大云岛,潜入龙骧楼后遭遇大变,又得完颜亨临终传功之事,林逸烟眼色变幻,若惊若叹。

  “那三际神魔功,”林逸烟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却森冷起来“又是怎么回事?”余孤天的心“咯噔”一跳,立知这大魔头暗中窥伺自己多,自己运功打坐的形貌早被他看出端倪。瞬息之间,脑中已闪过七八个答话,却又被他尽数扫落。望着林逸烟那双烛机先的双眸,他知道,只有实话实说才能让自己在这个魔头身前立于不败之地,当下便将那在九幽地府的奇遇照直说了。

  “竟是方圣公的遗刻?”林逸烟又惊又喜,腾地立起,又缓缓坐下,沉着嗓子道“你将方圣公所刻的法本念上一念,半个字都不得遗漏!”余孤天道声“遵命”便将石壁上所见的法本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林逸烟研此功多年,那几点残缺之处已在心底盘桓多年,甚至不惜走合体双修的魔道旁门,却依然见效甚微,此时一听法本,立时如拨云见般豁然明了,一时间心底涌动道道热,暗道“我若早得此法本数月,焉能有洗兵阁之败!”

  “好极,你果然不负为师多年督导之恩!”林逸烟双眸神光熠熠,缓缓道“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余孤天昂然道:“攻取和州,挥师过江,直取江南!”林逸烟“嘿嘿”冷笑:“和州弹丸之地,比不得庐州,夺它易如反掌,但挥军过江,谈何容易!”余孤天怔怔道:“王权昏庸,刘锜老迈,怎地就渡江不得?”

  “金人素来不擅水战,完颜亮残暴自傲,此次伐宋,并未备好悍水师船舰,”林逸烟眼奇光,森然道“大江天堑,如何与南人相搏?”余孤天心头一震,道:“那…还请教主指点!”林逸烟道:“金兵长于陆战,便连你余孤天手下的兵也多是旱鸭子。既然如此,何不尽展所长?”

  余孤天望着他那深藏玄机的双眸,蓦地心头一动,道:“教主是让我暂莫渡江,而是展我所长,转攻他处?”林逸烟悠然笑道:“不错。王权已逃离庐州,那镇守扬州的刘锜已老病绵,若是你向完颜亮进言,以雷霆之师突袭扬州,扬州唾手可得!眼下你余孤天资历尚浅,但若是夺下扬州,你余孤天便是大金的常胜将军了。那时你进可攻,退可守,何愁天下不定!”

  “教主妙算!”余孤天双眼一亮,忙躬身道“好极好极!今后有教主在弟子身后指点津,弟子便想不做那常胜将军都难。”林逸烟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落寞之,淡淡地道:“我林逸烟终究乃是大宋之人,久留金营,非我所愿。今咱师徒暂且别过!”他今晚骤得三际神魔功的法本全貌,心底早已按耐不住,只速觅静地推究参悟。

  余孤天虽然自幼怕得他要死,但听得他要走,心底还是略感失落:“我要举大事,此时正求他鼎力相助,怎地他说走就走了?”忙低声央求。

  林逸烟却摇头道:“本教教义所拘,为师断不能留下助你侵宋。况且宋金战,赵宋国力必然大耗,也正好给我明教千载难逢的起事之机。光明必然重临,明尊复生大地!”他说着,目光近乎偏狭地明锐起来,缓缓地道“终有一,我要让九泉之下的大慧明白,我林逸烟便是降世明尊,救世法王!”

  余孤天侍奉林逸烟多年,知道这位明教教主刚毅果决的子,又知此人虽以挥旗造反为任,但目高于顶,断不会与敌国联手。他低声央求几句,眼见林逸烟去意已定,忽地跪倒在地“咚咚”叩头。林逸烟双眉一扬,拈髯笑道:“说罢!”当余孤天在大云岛装哑巴伺候林逸烟时,每有所求,往往先行磕头,林逸烟恩准之后,他才或比画或写字,说出哀求之事。此时师徒二人的言谈举止,俨然已与当年在大云岛上全无二致。

  “这法本高深艰难,”余孤天说着又叩了下头,道“那最后一重的神魔劲上,有一道‘大光明天雷术’,弟子还有三处不明,夜盼望能得师尊指点。”林逸烟双眉一扬,笑道:“九天雷、十地火,广取光明破黑暗!此‘大光明天雷术’正是这三际神魔功的最妙化神之处,也难怪你揣摩不透!”摆手命他起身说出不明之处,跟着侃侃而谈,将余孤天心底疑惑尽数解开。

  余孤天悟性甚高,经他稍一点拨,便也前后贯通。望着林逸烟那柔和的目光,想到自己当年在大云岛上受人欺凌,直到给林逸烟选为贴身侍徒,才苦尽甘来,跟着眼前又闪过当年林逸烟的督导之恩,不由心底发热,又再跪倒叩头。

  “够啦!”林逸烟大袖轻拂,将他扶起“临别之际,为师再赠你一言。”余孤天忙道:“弟子洗耳恭听。”林逸烟道:“你子偏柔,须得牢记这八个字,”目光倏地变得锐利如刀,一字字地道“若逢大变,当机立断!”余孤天霎时心头一亮,又是一揖到地,道:“弟子铭记在心!师恩深厚,恩同再造!”林逸烟笑道:“你是我的弟子,我不帮你帮谁?他你身登大宝,但愿还能记得我明教之恩!”余孤天大喜,道:“师尊,您也信得弟子会…会成了大事?”

  “你是完颜亨临终前选中的人物,”林逸烟眼中闪过一丝惺惺相惜之“我信不过旁人,却不得不信他沧海龙腾!”言罢飘身走出大帐。

  余孤天疾步送出,却见天上月,星芒黯淡。林逸烟仰头望着那轮月影,颇有悒悒之。余孤天机灵透顶,知他定是想起了林霜月,却不敢出声劝解,沉了沉,却听林逸烟郁郁一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大袖一拂,转身便行。

  连营中闪烁的惨白灯光下,林逸烟走得极慢,那雄武的身躯此时瞧在余孤天眼内,却有几分说不出的辛酸之感。林逸烟的身形在夜中消逝了好久,余孤天才自沉思中惊醒。沁凉的夜风直拍进帐内,余孤天只觉身上一阵寒,原来浑身衣襟早被冷汗浸透。

  “挥师扬州!”余孤天定下神来,想到林逸烟所遗的妙策仍不拍手叫绝“这是狡兔三窟之计,只有暂且离开完颜亮,我余孤天才能羽翼大丰!况且婷姐姐还在扬州等我…”想到完颜婷,他的双眸又灼热起来。

  翌一早,余孤天便向完颜亮进言,该当兵分一路,去取扬州。取扬州不必渡江,宋人定非敌手,况且得了扬州后,可由瓜洲渡口渡江,先夺建康,再合围临安,大事可定。

  完颜亮笑道:“联早有此意。扬州为南宋重镇,此地若得,江南必然大震。”当下便遣大将萧琦为主帅,余孤天为先锋,统兵十万直扑扬州。

  清晨旭才升,李宝、卓南雁便率三千水师启航直奔唐岛。海州去唐岛不远,但船行不久,船队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

  飓风一起,霎时海天间混沌难辨,天上的云厚得吓人,暴雨如瀑布般倾泻下来,狂风掀起的巨越来越高,化作数丈高的水墙重重拍来。

  除了卓南雁、崔振带来的车船还能支撑,李宝船队的诸多海鳅船、钓槽战舟、水哨马、旗捷舟等小海船都不耐如此大,给巨打得东倒西歪。

  暴雨狂风似乎永无止息,船队间最大的车船“镇海龙”上,卓南雁和崔振等一众水手忙着收帆把舵。李宝却手扶桅杆,仰头“哈哈”狂笑:

  “老天爷,你莫不是要这大试试老子的心诚是不诚吗?”惊天动地的风雨中,众人见他如此狂笑,均觉骇异。

  海风怒啸着掀起如山巨,直向“镇海龙”拍来,咸腥的海水直灌人李宝的嘴中。李宝兀自大笑不止:“打吧,老天爷!老子破敌之心坚如铁石…”话未说完,一座小山般的头劈面砸下,将他击得滚倒在甲板上。李宝挣起身来,又大笑:“老天爷,你这些风算个鸟!便再猛厉百倍,老子也要去唐岛…老子也要击破金狗…”

  不知怎地“镇海龙”上的群豪都被李宝的豪气所感,一边忙碌对抗风,一边跟着他怒吼起来。先是最近的一两艘车船,跟着大大小小的海船上的官军竟也齐齐纵声狂笑大吼。震天价的天风海雨中,便断断续续地起阵阵怒啸狂嘶:“老子要去唐岛…爷爷誓破金狗…”这些宋军追随李宝久,也是开口“老子”、闭口“爷爷。”

  海上飓风有时持续三四天也是常事,但这回老天爷似是被这些汉子们不甘的怒吼慑住了威风,两个时辰之后,便风雨渐弱。晌午过后,终于风平静,天空重又化作纯净的蓝色,道道云如同撕破的棉絮,缭绕天际,一抹耀目的淡金般铺洒在蔚蓝的大海上。船上众人齐声欢呼。“聚拢船只,清点人手!”李宝振声一吼,才发觉声音嘶哑,喉咙都快喊破了。足有一个来时辰的光景,被风打散的船队才重又聚集起来。

  清点之后,李宝船队的一百二十艘战舰和来自逍遥岛的七艘车船尽皆完好,但官军中却有七八个人给飓风卷入惊涛,葬身大海。李宝急命各船宋将录下牺牲的兵卒姓名,又命船队降下船帆,亲自在船头跪倒,悼慰死者在天英灵。这一场狂风骤雨之后,再次扬帆的群豪更多了一腔豪壮之气。

  船队靠近唐岛时已是西斜,李宝为人外内细,要遣人先行摸过去探看金营水寨。卓南雁和崔振自告奋勇地请缨,李宝知他二人的本事,却仍恐他们有失,又令魏胜随行。三人划了小艇悄然前行,远远地便见无数大船沿岸拥簇。此时落辉光仍亮,三人在一块礁岩下系了小舟,潜水前行。这三人都是大好水性,鼓气起伏,游出好远,探头观望,却见金人的数百艘战船宛转交接,纵横有致,布成一座厚实的“船城。”

  这船城的外围都是高大厚实的斗舰,船上只有几个兵卒懒懒地转悠,瞧那样子都是无打采,并不如何留心海上动静。

  魏胜“噗”地吐出一口海水,冷笑道:“他的,这些金狗懒得要死,竟连水寨也不结。这带兵的若是在李大总管手下,几百顿军也挨了!”卓南雁却摇头道:“金人只是暂时停泊在此,自然不用水寨。况且,他们虽未结寨,却摆了一座奇阵。”

  “奇阵?”魏胜奇道“那又管什么用?”卓南雁道:“魏将军,若是你此时挥师进攻,该当从何处突击?”魏胜眼芒一闪,凝目多时,却说不出话来。崔振忽地叹道:“果然是阵法!金狗的船只摆得大有学问,外有高船,内有坚艇,让人一时摸不到下手之处。”

  卓南雁道:“这数百艘船舰初看密不透风,实则疏可走马,大到斗舰,小至走舸,皆留下了进退海道。最厉害的是锋芒内敛,四围成阵,此阵动则能攻,静则能守,即便是咱们乘黑骤然突袭,也未必能将他们一举击溃”他说着不由倒了一口寒气,凝眉道“怪哉,金人那里难道又有什么能人?巫魔萧抱珍魔功虽高,却并不擅长阵法啊?”三人不敢怠慢,急循原路赶回,向李宝禀报详情。李宝浓眉耸动,仰头望着暮色沉沉的沧溟发呆,海风呼呼吹来,得他长发舞。沉了好久,他才猛地一拍船舷,笑道:“好风!金狗结船成阵,咱们便给他来个火烧赤壁!”

  “金狗的船阵颇有讲究,大小船道早已布好,”魏胜皱眉道“况且金狗的船舰都已落帆,咱们又在下风口,难以施展火攻啊。”火攻乃是以弱击强、以少克多的水战惯技,但一是要风势得便,二来便因船帆庞大易燃,须待对手扬帆之时攻击。此时宋军全无这两项便宜,自然难施火攻。

  李宝却“嘿嘿”笑道:“他们落下的帆,咱可以让他们再升起来;他们结了的阵,咱也可让他们自己搅!”魏胜奇道:“哪有这等美事?”

  “自然有!”李宝笑地望向卓南雁“雁儿定下的这诈降之计,大有远见。”卓南雁“呵呵”一笑:“宝叔要火烧赤壁,小侄自然该做这诈降的黄盖!”群豪计议已定,当下便由卓南雁和崔振等逍遥岛群豪为主,配上魏胜等宋军精锐,运使逍遥岛车船,直往唐岛而来。

  片晌后,便望到了泊在岸边的大金船队。群豪的车船驶到近前,大金船舰上巡视的兵卒才呼喝起来,只是声音依旧没什么精神。崔振听那些人都是汉人口音,低声对卓南雁道:“在船上巡查的都是汉人,女真人不耐风,想必早已安歇了。”卓南雁道:“这些汉兵全无士气,料来对金人也是心含怨愤。”崔振高声喊话:“咱们是逍遥岛的义士,奉岛主之命,率七艘车船特来投奔大金天兵。请萧教主出来一见便知。”

  过不多时,萧抱珍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船阵边缘的高大斗舰上。崔振忙长笑问候。萧抱珍见这回崔振竟驾了威武的高大车船前来,顿时大喜,朗声笑道:“果然是崔兄,快快有请!”

  忽见萧抱珍身侧闪出一人,叫道:“慢着,且莫放行!”又向崔振扬声喝道“尔等将车船排成一字,次第而来,且在船阵外停泊。”卓南雁听这人声音甚是耳,心中一动:“这厮是谁,心思好不缜密。”

  逍遥岛的七艘车船都是上起三层船楼,远远望去,甚是雄武,巍巍然鱼贯而来,在大金船阵外抛锚停住。

  萧抱珍乘了小艇如风而来,亲上车船相。卓南雁早已易了装束容貌,但觑见他来,仍是远远避开。崔振照着卓南雁的吩咐,跟萧抱珍寒暄之后,便即讨价还价:“岛主吩咐,我逍遥岛后不要封赏,但求岛主务必在大金皇帝驾前美言,将此岛正式赏赐给我家岛主。”

  “原来这姓文的娘儿们动的是这个心思!”萧抱珍心头一宽,拉着崔振的手“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文岛主顺应大势,鼎力助我大金,后便想不求封赏,只怕万岁也不会答应!”

  一道高瘦的身影忽自萧抱珍身后闪出,冷飕飕地望着崔振,喝道:

  “你们怎地知道我大军船舶此处?”远远观望的卓南雁暗自一凛:“原来是刀霸弟子童千波!是了,此人号称‘寒水刀’,必然精通水性。这座船阵设置奇巧,自然也是天刀门主的路数了。”他不知刀霸仆散腾是否也在金国船队之中,心中更紧了起来。崔振却不识得童千波,冷冷瞥了他一眼,只向萧抱珍大吐苦水:“萧教主,咱们自逍遥岛启航南下,沿海探访咱大金水军所在,一路上可是吃尽了苦头,今早上还遭遇了暴风,险些儿葬身海底。你若嫌弃咱们来历不明,崔某这便告退!”

  此次金兵沿海路突袭临安,领兵主帅乃是大金名将完颜郑家奴,此人与天刀门主有些情,仆散腾特遣自己于水战的弟子寒水刀童千波赶来相助,并献上一套奇水阵。但萧抱珍跟仆散腾素来不睦,对刀霸这位弟子自然更不放在眼内,当下大咧咧地哼了一声:“千波,不必杯弓蛇影,少时带着他们去见过完颜将军,自有计较。”

  崔振又笑道:“萧教主,咱们可是山野草民,哪敢去见领兵的将军。

  岛主早就吩咐了,车船送到后便即赶回,我逍遥岛弟子不得卷人宋、金之战。对了,上次随教主前来的那些岛上兄弟,都回去了吗?”

  金军一直缺少高明舵手水兵,上次随萧抱珍赶来的百余名逍遥岛弟子,早被完颜郑家奴留下,强命驶船只。萧抱珍听得崔振问起,脸色微变,干笑道:“他们远来是客,留下歇息几,原也应该!崔兄此行劳苦,也不要急急便走。”拉着崔振之手,下船登舟。魏胜、卓南雁等几人都算此次逍遥岛的首领,也一同踏上小艇。卓南雁脸上特意抹了油粉,脸型变得凹凸肥胖,加之崔振又住萧抱珍说笑,便也无人留意他。

  金国船阵两侧那十余艘轩昂阔的斗舰缓缓转开,让开通行海道,小艇直驶而入。崔振眼见船阵当中是三艘并连的巨大楼船,料想是金人将帅不耐风,故意“哈哈”笑道:“教主,这三座大船怎地还用铁索连住?”

  “此乃我大军的帅船,自然要与众不同。”萧抱珍淡淡一笑,说着眼芒一锐,冷冷地道“军营之中规矩多,崔兄最好莫要多口问。”崔振吐了下舌头,嘻嘻笑道:“咱早说了是山野鄙夫。”萧抱珍大袖一拂,道:“请!”

  这大帅船共分三层,头层的船舷也高可两丈。崔振有意卖轻功,运起龙骤步,飘然跃上。萧抱珍看他身法妙,不由喝了声彩,也振衣而上。卓南雁和魏胜等人却坐着小艇再向前行,爬上帅船旁的另一艘蒙冲战船。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崔振和萧抱珍正谈笑着钻入帅船当中那间高大的船舱,卓南雁暗道:“完颜郑家奴那厮便在舱内吗?最好战事一起,便将这厮一举擒下。”目光游走,借着暮色,仔细端详那帅船的各层楼舱。

  “你看什么?”远远地传来一声断喝,却是寒水刀童千波也跃上了船头,灼灼目光直向他来。卓南雁心中一震:“这寒水刀心思细密,可别让他觑破了虚实。”童千波已大步行来,低喝道:“你这厮一上船便东张西望,活得不耐烦了吗?”他知这批逍遥岛的海客是投奔萧抱珍而来,是以出口老大的不客气。卓南雁只得“嘿嘿”干笑,往后退去。

  魏胜忙踏上一步,笑道:“大人见笑了,这是小人兄弟陈黑儿。不瞒大人,这小子是偷儿出身,自来就是这么一副贼眼珠子。”转头对卓南雁喝道“黑子,他驴球的,你吓傻了吗?还不给大人赔罪!”卓南雁索装作傻贼腻的模样“嘻嘻”傻笑着低头作揖。

  “偷儿出身?”童千波的目光仍在他身上刮来刮去“便不会武功吗?”声音一落,刀光暴起,一刀便向卓南雁左臂劈去。魏胜“啊”的一声,要待阻拦,已然不及。卓南雁何等手眼,一眼便看破童千波只是虚劈自己左臂,这一刀之后自会借势右转,狠斩自己右臂。电光石火之间,他心念疾闪:“我此刻乃是逍遥岛的豪杰首领,虽通武功,却又不能太过高明!”眼见刀来,惊叫声中,索顺势闪向右侧。

  “这小子果然武功平平!”童千波自忖这一刀劈实,则可卸下他右首臂膀,刀势疾顿,刷地收刀人鞘。他再不搭理魏胜等人,转身下船,登上小艇,亲自带人接管逍遥岛的大车船。

  过不多时,各车船上的逍遥岛群豪都被金兵用小艇接进了船阵,分别安置在各艘大小船只上。卓南雁暗道:“这姓童的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他将我们分而化之,便是有甚图谋,一时也施展不开了。”

  童千波既已不在船上,他到底松了口气,跟魏胜和几名逍遥岛弟子在这大战船上闲逛,却又遇到几名逍遥岛的水手。这几人都是先前随萧抱珍驾船而来,那时便被拆散了编入各船听差,见到岛上故人,均是又有欢喜,又有牢。女真兵卒都经不起风,早早入舱安睡,留在甲板上巡视的水手多是汉人,十来个人便聚在一处闲聊。

  那座高大的帅船内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卓南雁低声询问几名汉兵。

  有人撇嘴冷笑道:“完颜大爷好那调调,身边少不得女人。”一个面胡子的汉兵重重哼道:“他祖宗,都是抓来的汉家好女子…”忽听有人低喝道:“噤声噤声!别那么多牢。给童大人听到,可大事不妙!”

  楼船下的海道中一艘游艇疾驰而过,船头立之人正是童千波,目光四下扫视,惊得各船巡视的汉兵忙直了板。  wWW.ehEXs.cOm
上一章   雁飞残月天   下一章 ( → )
雁飞残月天是作者王晴川所著的武侠小说,更多《雁飞残月天》章节请到颐和小说网免费全文在线阅读,界面干净,更新及时,欢迎阅读,颐和小说网致力于打造无弹窗的雁飞残月天免费下载阅读网站。